擅长温补的新安名家——孙一奎
2014-08-29   人气:10072

张贵才

孙一奎是我国明代著名医学家,因善用参芪,历代以来多以“温补派”而培受推崇。其主张保护命门阳气,力纠寒凉时弊并炮制温补下元的“壮元汤”等用于临床,在温补理论方面也多有建树。但是,综观孙一奎学术思想和丰富的临床经验及治法,以药探病之虚实,观病情之变化,融汇贯通各家之说,尤重强调辨证论治,补中兼涩,则不是仅以“温补”二字而能概之的。

孙一奎,字文垣,号东宿,别号生生子。新安休宁县海阳人氏,生于明朝嘉靖、万历年间(公元1522~1619年)。早年一奎按照父亲愿望,嘱其与堂兄一同外出经商,因授人以医术与秘方,用之多验,便产生了弃贾而事医术的想法。明嘉靖年间,新安之地医学已有相当的发展,名医辈出。尤其祁门人汪机为全国四大名医之一,其弟子黟县人黄古潭医术高超,且精通《易经》,以易通医,切脉如神,遣方妙笔生花。于是,孙一奎前往道教圣地齐云山的“洞天福地”舍身崖,拜师当时在山上修道的黄古潭,并以其悟性及“舍身天下苍生”之志气博得古潭先生的喜爱,成为了汪机的再传弟子。

孙氏求学态度十分地严谨,择善而从,学无常师。在齐云山黄古潭处学成之后,为了寻师访方,一奎不辞辛苦,又远历湖南、江西、江苏、浙江等地,遍访名师,广询博采,凡闻所长,均往请益,不问寒冬酷暑,三十年如一日博学勤访,故而学验俱丰,治病能决生死,名噪当时。

孙氏反对徒以方书为捷径,而强调重视基础理论的研究。其以为未有不读书而能为医者,“医以通变称良,而执方则泥”。并概述自己的治学情况说:“余屈首受医,日惟有事于《素问》、《难经》、《病源》、《病机》、《甲乙经》等书,俯而诵,仰而思,希心融贯前哲秘旨而未逮也。若彼《局方》、《袖珍》、《惠济》等集,间用之参考,而不敢执泥。而至临证,务虚心察受病之因,始敢投剂,亦未尝执方以合病”。对于历代医家学说,孙氏均潜心研究,务求融会贯通。他读各家之书,深解古人治病之法,细研用药之时,揣测立法之心。孙一奎学术思想的重点,在于阐论命门、三焦,其间颇有独到建树,具有较高的临床价值。尤为“命门”说,孙氏受到《难经》有关论述以及《易经》哲学思想的影响,认识到“五行异质,四时异气,皆不能外乎阴阳,阴阳异位,动静异时,皆不能离乎太极。人在大气中,亦万物中一物尔,故亦具此太极之理也”。在此基础上,孙一奎论述了肾与命门的关系问题,其以为人身的“太极”是两肾间的命门原气,即动气。原气为太极之体,动气为太极之用,两肾是产生原气的根本,认为人之所以生存,乃“赖此动气为生生不息之根,有是动则生,无是动则呼吸绝而物化矣”。命门乃两肾间动气,人之生命所司,为精神之所舍,原气之所系。由此可见,孙一奎所论述的命门乃两肾中间之动气,非水非火,乃造化之枢纽,阴阳之根蒂,先天之太极,而非右肾为命门,命门属相火之说。

孙一奎治病,“首重明证”,他认为“凡证不拘大小轻重,俱有寒、热、虚、实、表、里、气、血八个字,且病变多有始同而终异的情况,故而治法不可执一而无权变。孙氏十分重视三焦元气的保护和治疗,既反对滥用寒凉,又指出过用辛热、疏导及渗利之剂的危害,强调纯阴苦寒之剂不但可致脾胃虚弱,而且还损耗元气。其治疗气虚中满,主张温补下元,而治肾虚气不归元,却又反对“滞于温补之说”,可见孙氏“首重明证”不拘一法。读其医案,可见一斑。

孙一奎医案记载:董宗伯公子龙山夫人,时年三十五岁,患便血病三年医治无效。日二、三下,而腹不痛。后经人指点,请孙一奎诊之,孙察其左脉沉涩,右脉漏出关外,诊不应病,因血既久下,且用补中益气汤加阿胶、地榆、侧伯叶服八剂。服后连续半月血不再下,龙山夫人自喜病已痊愈。不然劳作过度,血又复下,夫人便向孙氏索前药续服。而孙一奎见曰:夫人之病必有瘀血积于经道,前因右脉漏关难凭,故以升提兼补兼涩,以探虚实,今天看来,吾可下药除其根也。于是用桃仁承气汤加丹参、五灵脂、荷叶蒂嘱其水煎睡前服之,药下时至五更下黑瘀血半桶,次日乃以理脾药调养。时隔五日复用下剂,又下黑瘀如前半数,再以补中益气汤、参苓白术散调理,很快痊愈。另治吴车驾涌澜公岳丈舜田臧公,年将六旬,为人多怒多欲,胸高否胀,饮食少。医以平胃散、枳术丸、香砂丸治之,不效,复又以槟榔、三棱、莪术之类药消之,服后大便溏泻,两足跟踝皆浮肿,渐渐波及两手背。医家认为其手足浮肿而以为是因食积,湿郁伤脾,脾气虚败成黄肿者,便以针砂丸与之,不想其肿益加,面色黄且黑。自二月医至八月半年有余,其身重不能动止。又有以水肿治者。于是车驾公要孙氏诊治,并善言因延误诊之,其脉沉而濡弱。孙氏诊后曰:“此气虚中满症也,治当温补兼升提,庶清阳升则大便可实,浊阴降则胸膈自宽。以人参、白术各三钱,炮姜、陈皮各一钱,茯苓、黄芪各二钱,泽泻、升麻、肉桂、苍术、防风各七分,三十帖而安。人们惊疑之余问孙曰:此症诸家非消导则淡渗,而先生以温补收功,腹中积而为满、为肿者从何道而去也?孙曰;胀满非肿满比也,故而治法不同,肿满由脾虚不能摄水,水渗皮肤,遍身光肿;今胀满者先因中虚,以致皮胀,外坚中空,腹皮胀紧象鼓,故俗名鼓胀。盖由气虚以成中满,若气不虚,何中满之有?气虚为本,中满为标,所以要治先温补,使脾气健运,则清浊始分,清浊分而胀斯愈也。先医接连误治,显系审证不确,以虚当实所致。患者多怒则肝强,多欲则脾弱,以强木制弱土,又误在虚其脾胃,继之以消克攻伐之药,致脾阳大损,肿势递增,是为再误,遂至手足皆肿。中土之虚,犹不能察,终于健运失职,中阳颓败,升降失司,而成气虚中满之症。本案辨证关键在于中满属虚抑或属实,孙氏以理中汤合补中益气汤复方加减,匝月而愈,治法完全符合《内经》“塞因塞用,通因通用,必伏其所主,而先其所因”之旨,即针对正气虚损所致闭塞不通病证应采用补益、固涩方药进行治疗的原则。

孙一奎著有《赤水玄珠》三十卷,《医旨绪余》二卷,《孙文垣医案》五卷(又名《生生子医案》)及《痘诊心印》二卷等。其中《赤水玄珠》成书于明·万历元年(1572年),分七十六门,采撷历代文献二百七十三种,以辨证论治见长,对寒、热、虚、实、表、里、气、血以及各科病证、病因、证候、论治、处方等,皆逐条分析,辨证详细。日本明历三年(1657年)由风月堂左卫门刊本在日本刊行。朝鲜正祖十四年(1790年)《赤水玄珠》被摘录编入朝鲜《济众新编》。

孙一奎还曾任太医院御医,在公卿之间也是名声益著。明·神宗万历年间吏部侍郎(相当于现中央组织部副部长)徐显卿在孙一奎所著医学全书《赤水玄珠》序中称:“余善病,所识天下医无虑数百,独海阳文恒孙君最名,余所识天下名医无虑数十,独孙君其古之名医欤”!足见时人对孙一奎的推崇。